寿山文玩:书房中的生活旨趣

2015-09-12 15-31-58来源:苏权舆
  在晚明之后,江南承平,经济繁荣,“人性益巧,物产益多”,在失传的工艺得以恢复的同时,极具巧思的新工艺也在不断涌现,同时文人的审美也在向下影响着普通大众的审美,以及推动着匠人的工艺往更为精致的方向发展。
 
 
  随着士人生活风尚的艺术化转变,避俗之风的盛行,啜茗善弈、种竹栽花、甄别古玩、谈谐诗骚成为文人生活的重要内容。此时的文人,“以科名归养,暇日颇多,风气渊雅”,生活富足之下自然有更多的精力去追求闲情逸致喝“时尚之风”,尤其注重生活的艺术化,甚至连许多前人未曾注意过的细节也极尽风雅之能事,居室的美化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细致:奇石、钟彝、瓶花、名画、碑帖、屏风、铜炉、古琴等等,充斥在文人的书房中,时刻体现出闲适、优雅和精致的生活旨趣。正如《看山阁闲笔》中所言:“器用大有关于人之幽俗,不可不究心也……文房一切玩好之物既须古制,而对月赏花之茗碗酒樽,虽时器亦必须选择精工仿古者,其人可为韵矣。”高濂在《遵生八笺》中也说:“故余自闲日,遍好钟鼎卣彝,书画法帖,窑玉古玩,文房器具,纤悉究心。”
 
 
  文人不仅崇尚人本身的“韵”,对于这些器用之“韵”有时也达到了近乎苛求的状态,这样的标准刺激了“时器”制作者更着意运用巧思,追求雅意,同时文人也常常参与到其中指导制定制作标准、引领审美风尚,要求作品能够体现出他们所希望体现的个人感情,并能够流露出自然而然的书卷气。尤其是案头时时可见的雅趣点缀之物,更是作为了重中之重,“笔砚精良,人生一乐”,文房器具,并非仅仅用“玩物”一词就能概括。而寿山石除了作为印材之外,也常常被制作成这些案头雅器,或供实用、或供欣赏、或供把玩,这样的文房趣味自晚明起,其中虽亦经历了式微,却依然得以延续到当代。
 
 
文玩雅器的种类很多,有些适合以珉玉材质制作,其中最常见的当属镇纸。镇纸是文人书案上用来压纸的工具。明代文震亨的《长物志》中有“镇纸”一则:“镇纸:玉者,有古玉兔、玉牛、玉马、玉鹿、玉羊、玉蟾蜍、蹲虎、辟邪、子母螭诸式,最古雅。”注释为“以铜、玉、石、竹等为之,或肖禽、兽、麟、介诸形以镇纸,使之不动,亦称‘书镇’”寿山石做为镇纸时,最初仿造玉镇纸进行设计构思,因此也出现了诸如螭虎、太狮少狮、辟邪等形象的圆雕镇纸,追求的是稳重与温润并存的质感。
 
 
  稳重是为了能够满足其实用性的功能,而温润则是便于文人能够将其作为案头雅物,时时把玩,因此镇纸或是底部平整的几何形状,或是以古兽蹲踞伏卧作为题材,整体较为宽平,避免高瘦等不稳定的造型。而在几何造型的镇纸中,为了迎合文人崇尚雅致的审美取向,常常进行小范围的雕刻点缀,如在镇纸表面雕刻兰草、灵芝、流水、轻云等等具有丰富中国传统象征意味的意象,以便为规整的形制增添些许性灵的趣味,也更符合文人书房整体的气息。
 
 
  而另外一种书房常见的案头雅器就是水丞。水丞也被称作水盛或水盂,始兴于汉代,定型于三国、两晋,发展至明代时,出现履式、豆形、瓜果和动物等形式。宋人赵希鹄《洞天清录》的“晋人水盂”条有言:“古人无水滴,晨起则磨墨,汁盈砚池,以供一日用,墨尽复磨,故有水盂。”可见水丞是一种蓄砚水的文房小器。由于磨墨用水较少,故而水盂大多呈精致小巧之态;又为了与“水”相关,因此在寿山石雕刻的水盂中,常有各种像生的巧思。比如有以白芙蓉石雕刻整片荷叶作为水丞主体,又在荷叶边利用巧色作若干朵小巧的菡萏用以点缀,此造型仿佛与元代“龟游莲叶”纹盏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 
 
  当然,追源溯流,此造型有可能出于碧筩杯的启发, 唐代段成式的《酉阳杂俎·前集卷之七·酒食》中收录了“碧筩杯”一条:“历城北有使君林,魏正始中,郑公慤三伏之际,每率宾僚避暑于此。取大莲叶置砚格上,盛酒三升,以簪刺叶,令与柄通,屈茎上轮菌如象鼻,传吸之,名为碧筩杯。”文人雅士宴会雅集的时候以天然的荷叶来代替酒器等俗物,既应了盛夏三伏之景,又带来了幽闲清凉,无疑是极为高雅的。只是当它作为水丞的造型出现时,杯中装的就不再是酒,而是老庄所言的“上善”之水了。
 
 
  有了压书纸的镇纸、蓄砚水的水丞,文人自然可以濡墨书写,此时,能够搁放手臂、防止墨迹污染衣袖的臂搁就显得尤为重要了。在造型上,为了追求枕臂时的舒适,寿山石雕刻的臂搁多作长方拱形,仿佛劈开的一部分竹筒,整体简洁大方,雕饰上多采用薄意手法,力求表面平整,至于图案,自然也多与文人趣味有关。如以“青溪赤龙图”为主题,雕刻大片海水纹以及其中御波而行的隐现长龙,气势雄浑而纤毫毕现,颇得南宋画家陈所翁的《九龙图》之雅意。
  
 
  除了镇纸、水丞和臂搁之外,以寿山石雕刻而成的文房雅器还有笔格、研山、笔床、笔洗、笔觇、压尺等等,它们除了注重实用性之外,同样注重装饰效果,哪怕是极其微小的物件,都无不彰显出文人的闲情逸致。当然,回归到最本真之处,寿山石雕刻中最能够表现出文人趣味的,依然非印章莫属。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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