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肌不受人间热——闲话寿山荔枝萃

2015-10-11 14:10:51来源:贺毅楠
  宋代韩元吉有《醉落魄》词云:“霓裳弄月,冰肌不受人间热。”咏的是荔枝——当然是水果荔枝。想来那清透洁白、凝灵柔嫩的质感,千年之前便已撩动人心。而这“冰肌不受人间热”的形容,用来描绘寿山荔枝洞,竟也无分毫违和之处。
  
  
  荔枝洞的荔枝并不是很久。它于上世纪90年代被发掘,甫一出世,便以白胜冰雪,黄压秋叶,红比夕霞的姿色惊艳众生。玩家常以田黄为“石帝”,芙蓉为“石后”,这千娇百媚的荔枝,便顺理成章地被封为“贵妃”。除了它绝佳的质色,恐怕多少也与那位和荔枝千丝百缕的杨贵妃脱不得干系。“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。”古时美人与佳果的传说,映射在今日灵石的身上,时常令人恍惚有穿越之慨。如今穿越流行,借美石之名过把穿越的瘾,也不失为乐事。
  
 
  然而荔枝虽名义上仅为“贵妃”,比起芙蓉略输一筹。可若要论起价格来,除了“石帝”田黄尚稳占头把交椅外,荔枝已是投资保值平台上最为抢手的目标,各大拍卖会上,成交价超过百万元的荔枝洞石屡见不鲜。宋代赵长卿有《醉蓬莱.新荔枝》词云:“梨栗粗疏,带酸橘柚,凡品多般,总羞标格。”与荔枝洞石一比,其他石种都难免带了粗疏凡品之气,唯荔枝“玉骨冰肌,风流蕴藉,直宜消得。”这么一看,“石后”芙蓉又显得稍逊风骚了。
  
 
  荔枝洞得名历来有两种说法。一者说是其石红者如荔枝果壳,白者如果肉,见之即有“日啖三百颗”之欲。另一说是矿洞口长有荔枝树,时人深挖狂采,竟将荔枝树挖倒,而从此矿脉亦绝,不复产出。后一种说法颇具神话色彩,极尽浪漫,但无从考证,不妨只当个传说,茶余饭后,聊做谈资。但荔枝洞之所以如此为藏家青睐,其中理由不可不知。
  
 
  首先,自然是质色绝佳,罕有其匹。荔枝其色泽明艳娇媚,当属寿山之冠,其质地莹澈润泽,亦为山坑翘楚。寿山石的审美趣味向来分为两个基本方向,一个方向追求的是温润蕴藉,其代表者即田黄、芙蓉,所谓“质润姿温,君子之相”。而另一个方向便是灵透轻盈,高兆《观石录》曰“肤里莹然,暎烛侧影,若玻璃无有障碍”者即为其至高追求。而荔枝洞的出世,完全满足了对后者的全部要求。
  
 
  荔枝洞原属高山一支,矿脉为垂直柱形,相当集中。若说色纯、凝灵二德尚有水坑石可以比肩,质洁、材大这两个特征则为诸石所不及了。荔枝矿脉产出仅20年,但这20年中产出的数量和质量却不容小觑。
  寿山石至高审美追求莫过于“纯”,从地质学的角度看,寿山石属于经过元素置换的变质岩,在形成过程中,留下杂质和斑纹才会是普遍现象,而刚好沉淀、凝结得特别干净、纯正的部分,少之又少,完全可以看做造物的奇迹。而上品荔枝洞石,宽可逾寸,却一色至洁,不见分毫瑕疵。韦应物《咏玉》诗云:“乾坤有精物,至宝无文章”,便是对这天赋纯正的礼赞。
  
 
  荔枝之色,纯正之外,别具一股飘逸轻灵之气。最典型的自然是白色,芙蓉石的白色如凝脂,如初乳,荔枝洞的白色则如积雪,如冰晶,洁白中自带冷澈之意。前者凝润丰腴,似出浴杨妃;后者灵秀纤美,若浣纱西子。曹子建《洛神赋》云:“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,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。”形容白色荔枝洞,亦堪绝妙,其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出尘之气,令人神往之至。
 
 
  黄色荔枝洞不同于田黄的帝王之色,亦不同于黄芙蓉的明净萧爽与黄旗降的温柔华滋。它呈现出一种浅淡的鹅黄,令人联想到春日的花蕊,新发的嫩芽,纤纤丽质,娇嫩得令人不忍触碰。五代词人有句:“瑟瑟罗裙金线缕,轻透鹅黄香画袴。”又别具一番慵懒香艳的气息,亦是贴合。
 
 
  而红色荔枝洞则甚少,亦难得纯色,多于其他颜色相伴而生,色相则与轻灵浅淡的白与黄大异其趣,多显得沉稳浑厚,华贵异常。单色荔枝洞石胜在纯顺,而二色甚至三色共生一石,且层次分明,无杂乱之感者,则艳丽非常,直令人惊叹造物之奇。
  文征明《新荔篇》曰:“仙人本是海山姿,从此江乡亦萌蘖” 。冰雪之姿的荔枝洞石,亦像是不期而至的仙子,灵秀非凡。而它早早绝产的遗憾,又令人扼腕三叹。或许这便是自然造化之理,至美者,不可多得。我们不妨一边感受这传世的绝代风华,一边领悟造物的残酷,多重心境涌上心头,或可作收藏之路上所得一趣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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